精品创作
您的位置:首页 > 精品创作“尔滨,你让我感到陌生”——今年冰雪季哈尔滨几乎被南方“小土豆”们整沦陷了,这一方面彰显了哈尔滨这座坐落于白山黑水之中的城市的好客风俗,另一方面也反映着南方游客们意欲饱览北国风光的热情。 今天,就让我们一起重温生长于黑龙江的东北作家迟子建的长篇小说《烟火漫卷》,行走在水汽氤氲的澡堂和银装素裹的冰雪乐园之中。 洗浴与澡堂 如果细数哈尔滨永不落潮的生意,洗浴中心和澡堂子肯定位于潮头。哈尔滨人请贵客吃饭,洗澡就像饭后的一壶热茶,成为首选。所以你走在哈尔滨街头,随处可见“松骨”“汗蒸”一类的灯箱牌匾。这里还流传着一个笑话,说是一个外来游客,见哈尔滨高频出现“松骨”这个词,以为是特色地方菜,客人要离开哈尔滨时,进餐馆点名要吃“松骨”,乐翻众人。 这座城洗澡的地方和经营蔬菜的一样,是生活的必需,遍布城区,尽管大多数家庭,具备居家洗澡的条件,但人们还是喜欢走出家门洗澡。能够满足洗澡愿望的地方档次不一,那些豪华的洗浴中心和浴馆,名字多冠以“水汇”“汤泉”之类,装修得富丽堂皇,夜晚的灯饰也华丽,看上去像一座座水晶宫。这样的地方有迎宾员,有客房和餐饮服务,汗蒸、SPA、按摩、红酒浴、精油浴、火山泥浴、牛奶浴、玫瑰浴应有尽有,电子游戏厅、麻将馆、卡拉OK包房,是常见的娱乐设施,它针对的是高端消费者,光顾这里的是少数人。能为哈尔滨市民提供日常洗浴的,是各大楼盘和老旧小区的普通浴池,它们的冠名也很家常——大众、百姓、民生之类,而它的消费也低,二三十元即可满足一冲、二泡、三蒸、四搓的洗澡流程。普通百姓消费得起的奶浴、盐浴和醋浴,甚至为都市女性喜好的据传有排毒美颜功效的汗蒸和火龙浴,也不缺乏。这类浴池出来的浴客,通常没有车接,他们没有一个不是面色红润、表情松弛的。尤其是冬天,浴客热气腾腾地从里面出来时,面对着冷空气,就是一支支魔法画笔,那湿漉漉的睫毛和刘海,顷刻间濡上霜雪,把他们扮成仙人。水不是酒,但人在温水中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和洗浴,也会呈现醉态,你从他们逍遥的步态看得出来。 冰雪大世界 这时节冰封的松花江上,吊车、冰块切割机和卡车现身了,这里在进行一项美丽的作业,工人们凿取冰块,为一年一度的冰雪博览会忙碌着。那些晶莹剔透的冰块,被运往江北的冰雪大世界,成为独特的建筑和艺术材料。冰雕师们手持冰钎、冰斧和冰铲,雕刻出一个大千世界,宫殿、城墙、教堂、粮仓、宇宙飞船、花鸟虫鱼、蔬菜瓜果、七仙女刀马旦、凤凰麒麟、蛟龙天鹅、牛马猪羊、孙悟空猪八戒,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包。冰雕的血管神经是灯饰,夜晚通上电,冰雕就活了!鲤鱼变成了金红色,仿佛一闪一闪摆着尾;教堂发着光,仿佛上帝降临了;粮仓金灿灿的,洋溢着丰收的气息;而天鹅银闪闪的,就像在春天的湖面张开了翅膀。此时的游人喜欢摘下手套,触摸冰雕的花朵、蝴蝶、鱼儿、鸟儿、羊儿,看看活灵活现的它们,果真是冰心吗? 二人转场所 十一月中旬的一个周末,小刘接到他们驻唱的餐馆老板的电话,说今晚是婚宴包席,参加喜宴的年轻人居多,他们喜欢摇滚乐,所以特别请了两个摇滚歌手,他们就不必过来了。小刘胖丫乐不得的,他们每晚驻唱,很久未去新闻电影院看二人转了,这下有时间了。生活中他们受人摆布的时候多,很少能主宰自己,而看同行演出时,很奇怪的,他们却能找到做主子的感觉。 新闻电影院在景阳街上,这条街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是道外区的名街,街两侧多是中华巴洛克风格的老建筑,而它却别具一格,是折中主义建筑风格的。这座米黄色的三层小楼,看上去像欧洲的某个小火车站,设计对称,中规中矩,外墙的山花和塔顶的纹饰典雅灵动,奢而不华。那两个绛红色洋葱头顶,经由雨打风吹,有锈蚀感,似乎怎么也擦不亮了。而这座建筑背后新起的楼,哪一座都高于它,使它显得更低矮了。 新闻电影院有八九十年历史了,初建为中央大戏院,后改为水都电影院,是哈尔滨最早放映有声电影的地方。老哈尔滨人对它记忆较深,刚解放的时候,电影开映前,都要先放一段关于解放战争的纪录片。“新闻电影院”的金字招牌,就像老旧的金冠,还在两个洋葱头尖顶之间闪光,但这里已不放映电影了。一二楼外墙间镶嵌的白字匾额,像一线永不消融的雪,明确昭示着它现今的用途“哈尔滨地方戏院”,成为二人转演出的专属场地。而它的一楼和地下室,部分出租,用于商业,所以在这幢楼上,能看到黑地黄字的“寄卖行”招牌,也能看到白匾黑字的“中医骨科诊所”等。窘迫与富贵,病痛与欢乐,汇聚一堂,难解难分。有人说它最早做过张学良公馆,但未得到城史研究专家的认可,但它做过旧时“道德会”分会的宣讲堂,却是无争议的,砖墙上挂着一个纪念招牌,看来劝善也曾是戏园的主调。 居住在道外的人,一般都来这里看过二人转。一些外地游客,也把它作为了解这座城市文化的一个窗口,慕名而来的不在少数。它票价亲民,现场参与感强,来的人多为图个乐,所以出了一天苦力的人,也愿意收工后买张最便宜的票,嗑着瓜子,跷着二郎腿,坐在后排欣赏一场二人转,放松一下。 哈尔滨城区建筑 于大卫眼中的哈尔滨最迷人之处,就是各城区的老建筑。它们是散了页的建筑史书,每一页都是辉煌。所以每逢初雪的日子,于大卫都会出去拍摄雪光中的老建筑。 刘建国去音乐活动场所寻找铜锤,于大卫从不阻拦。他想即便找不到孩子,刘建国因之爱上音乐,也会为他暗淡的生活,增添一抹亮色。他想如果铜锤是他亲生的,除了遗传他对音乐的热爱,还应有对建筑的迷恋。所以多年来于大卫流连于老建筑,嘴上不说,心底也是渴望遇见铜锤。如果儿子成长为一名建筑师,来这些地方的几率就高。 于大卫与刘建国进音乐厅一样,在老建筑旁遇见与铜锤年龄相仿的男子,总要仔细打量,上前搭讪,跟查户口似的,他也因此遭了不少白眼。 最让于大卫怦然心动的遇见,发生在七年前,它也因此改变了于大卫的镜头语言。那是盛夏时节,于大卫在红军街散步,看见一个年轻人手拿速写本,站在荷兰领事馆旧址前,素描这座建筑。他高高的个子,发丝微卷,鼻梁高耸,眼睛呈现着混血特征,穿黑T恤,卡其色休闲长裤,背灰色双肩包。于大卫过去跟他打招呼,发现他汉语说得不错。于大卫主动介绍,说这是旧时的契斯恰科夫茶庄,你知道设计师是谁吗?年轻人摇摇头。于大卫说那你知道贝聿铭吗?年轻人点点头。于大卫说你知道贝聿铭,就该知道日丹诺夫。他说这位俄国人,是哈尔滨开埠后最伟大的建筑师,目前遗留下来的许多精美绝伦的老建筑,都是他参与设计的。于大卫也不管对方是否乐意,执意要带他去看日丹诺夫的其他作品,说就近可去东北烈士纪念馆。年轻人“哦”了一声,翻动速写本的前一页,于大卫一看,他已参观过,只是他选取的是局部素描,入画的是六根科林斯柱托举的山花,连屋顶也没有。于大卫以为他不知道这建筑的来由,赶紧介绍说日丹诺夫最初的设计是东省特别区图书馆,后来日本侵略东北,这里成了残害爱国仁人志士的魔窟。年轻人点点头,说他已经看过相关资料了。于大卫说那就去下一站,从这儿到果戈里大街的省外办,步行一刻钟就到了,那里也有日丹诺夫的作品。年轻人客气地婉拒,说他有自己的路线图。于大卫注意到,他素描的荷兰领事馆旧址,描绘的也是局部,只选取了哥特式尖顶。年轻人要离开时,于大卫急了,问他今年多大,父母是做什么的?年轻人疑惑地望着他,神情不悦,说哈尔滨的建筑不可以画吗?于大卫首次跟陌生人道出实情,说他多年前丢失了儿子,所以请原谅他的不礼貌。年轻人友善笑笑,说他来自伊尔库茨克,父亲是俄罗斯人,母亲是哈尔滨人。他们一家都与哈尔滨有关联,父亲在哈尔滨留学时认识的母亲,而祖父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哈尔滨,做过一家艺术学校的美术老师。祖父遗留的哈尔滨老照片,有许多漂亮的建筑,所以他大学毕业来此寻访,想把照片中幸存的建筑都画一遍。年轻人同情于大卫,说出自己家世,让他打消幻想,然后收起速写本,去斜对面的英国领事馆旧址了。于大卫望着年轻人的背影,四肢僵直。他觉得整个身体的重心在向大地倾斜,他矮了一大截,深切感受到自己的衰老。那些老建筑是他寻亲的站台,可他不知道终点在哪儿,茫然不知所向。自从相遇那个中俄混血的年轻人,于大卫再拍老建筑时,也尝试选取局部。他发现纵览总体再聚焦局部时,能找到一座建筑的心脏在哪儿。中央大街的教育书店,旧时是松浦央行,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建筑,他拍过不同季节的它的多角度整体风貌。但当他把镜头对准二层的大理石人像柱时,那托举着半圆形阳台的一男一女的人像柱,却像两个苦役犯出现在镜头中,满面凄苦和悲凉,令人心碎。而之前他拍整幢楼时,人像柱给人的感觉姿态典雅,神态安详,尤其是女人的双乳和男人的大胡子,曾让他联想到生命的明月和彩云。而只有人像柱的画面,却是哀伤弥漫,辛酸难言。他们因负重而低垂着头,永无看对方一眼的可能。他们中间隔着一扇永恒的窗,也绝无牵手时刻。于大卫完全抛开了建筑理念,他甚至想,在洋行的外墙矗立这样的人像柱,是在告诫世人,谁做金钱的奴隶,谁就没有抬头之日。 于大卫自此开始迷恋拍摄老建筑的局部,比如秋林公司的橄榄顶,他把它拍出了铜钟的感觉;马道台府只取圆柱形古堡顶的小半面入镜,使它看上去像一枚要升空的火箭,朝向星空,充满了童话意味。有时于大卫不知该把画面定格在哪里时,飞鸟会来帮忙。比如他拍那座清新可人的江上俱乐部,正为是取它的圆券窗还是坡屋顶而踌躇呢,一双燕子飞来,落在外飘式游廊上,于大卫立刻把镜头转向它们。这样的游廊和燕子,就像一首自然流淌的田园诗,恰当地诠释了这座建筑的灵魂。而他拍民益街的一处砖混结构、建造年代不详的老楼时,发现门楼的雨搭上,竟有一丛自然生长的绿植。那斑驳沧桑的门楼,生机勃勃的绿植,穿越时空,互为照耀。 最不适宜从局部看整体建筑风格的老建筑,就是道外中华巴洛克建筑,所以于大卫拍摄它们,要打量再三,才能把中西合璧的元素,收入镜头。而他对这类建筑最满意的拍摄是在榆樱院,将同一空间的西式拱形窗,和它上方的中式葡萄蝙蝠图案的木浮雕,多角度诠释,让人直观感受到两种艺术碰撞的气度,以及雍容的融合之美。当这样的照片积累到一定程度时,于大卫有了做画册的想法,他只想做一册,给一个人看,就是铜锤。所以他每拍一幅照片,感觉自己离铜锤近了一步。 中华巴洛克 历史文化街区建筑 榆樱院的建筑特点,与道外区被保护起来的中华巴洛克建筑一样,风格属于半中半西、半土半洋的。它的姿态很像一个内穿旗袍、外披斗篷的女郎,不脱贤淑典雅的韵味,却又难掩华丽叛逆的气质,别具魅力。 要说这种风格建筑的成因,还得追溯到上世纪初中东铁路的兴起。那时埠头区和新城区是以俄侨为主的外侨生活领地,各种风格的建筑遍地开花,洋风十足。而道外则是中国人的聚集区,旧时叫傅家甸,打鱼的,种地的,赶车的,卖柴的,开客栈、货栈和钱庄的,经营烧锅、火磨和茶庄的,应有尽有。傅家甸早期居民的房子多为土坯房,商业发达之后,土坯房逐渐被砖瓦木石的房子取代。商户再建“前店后院”的房子时,就像一个旧时代裹足的女子,到了新时代要放脚一样,在建筑上呈现出松绑后的浪漫气质,别一番风貌。 大体来说,傅家甸这一时期建筑的平面布局,还是中国传统的合院式,而主体轮廓和立面造型,却吸纳了西洋建筑的特点。房屋通常采用三段式结构,两侧多为柱式风格的装饰,浮雕和彩绘在挑高的柱子、拱式窗棂和门楣上,为房屋勾勒魂魄、增添气韵。也许屋主顾忌西洋风太盛会冲破屋顶,所以没有采取西洋建筑的穹顶和尖顶,最终给这类建筑“盖帽”的,还是中国风的亭楼式屋顶。稍微越轨的笔致,不过是在这顶上,竖立一些矮矮的装饰柱,像是给屋顶别了小巧的发夹。这谨慎的收笔,像盛宴后的一杯清茶,把时髦和洋风掩埋于身下。这朴拙的顶,也似乎在告诫自己和提醒世人:我是谁。 晚餐 哈尔滨人的早餐相对简单,但晚餐决不能马虎,餐桌若没一两样主打菜,似乎一天就白忙活了。菜市场从来都是主妇和保姆的天下,所以来这里的多为女性。哈尔滨人喜欢炖菜,尤其是晚餐,如果没有一样炖菜,肠胃都会和你过不去,总觉缺了什么。炖菜是荤腥与蔬菜的狂欢,是牲畜王国与性灵世界在千家万户的美妙相逢。牛、羊、猪、鸡、鸭、鹅、鱼、虾、蚌、肉鸽,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可挑起炖菜的大梁。铁锅、砂锅、钢精锅则是炖菜的家常器皿。哈尔滨人餐桌的炖菜,因时令不同而变换,长冬里最寻常的炖菜是酸菜炖白肉、鲇鱼炖茄子、牛肉炖柿子、羊肉炖萝卜、鸡肉炖蘑菇。春夏的炖菜则清淡些,多数人家灶台上咕嘟响着的,是排骨炖冬瓜、鲫鱼炖豆腐、五花肉炖豆角。到了秋季进补时节,本地的土豆、玉米、倭瓜、萝卜、白菜闪亮登场,因这里昼夜温差大、生长期长,蔬菜品质好,这时节的炖菜,就是它们的天下了。哈尔滨人的炖菜,最喜欢放的配菜是土豆粉丝,爽滑柔韧的它们脾性最好,是收汤汁的高手,也是食物中最美丽的窃贼,滚过哪道汤,哪道汤的精华便被吸附其中,深入骨髓了。 来源:诗刊社
2024-01-10
哈尔滨的中央大街,始终让我惦念。四五岁的时候,我随父母从坡镇来到了哈尔滨,就住在中央大街北端辅路上的花圃街。 20世纪初,哈尔滨的城市人口不过十几万人,而其中二分之一以上的居住者是来自俄国和其他国家的侨民。文化、情感,连同乡愁从来都是紧紧地扭结在一起的。如此,便造就了这座城市欧陆风情的底色。那时的哈尔滨,已是一座花园城市,宁静,优雅,有风度,有文化,有气质。我曾写过《哈尔滨人》《风流倜傥的哈尔滨》《他乡的中国》等随笔集,也为央视撰写过大型纪录片《宽容的城市——哈尔滨》的解说词,虽然这些文本曾经被爱好哈尔滨的人们千百次地引用,但其中重要的缺失,就是我没有写到哈尔滨的中央大街是一条充满艺术气质、有旋律的街。这让我略感不安。 人们常说哈尔滨的中央大街是一座街上的建筑艺术博物馆,也对这条街上铺设的面包石称赞有加。记得我曾经在文章中介绍,如果把修建这条街所有工序的综合费用平摊到每一块面包石上,一块面包石大约相当于一个银元的造价。所以,有人称中央大街是一条金子铺成的街。是啊,我就是在这条金光闪闪的大街上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沧桑岁月。 在这条街上走过的,有许多名人,包括毛泽东同志的好朋友埃德加·斯诺,参加新政协筹备会的何香凝、郭沫若、许德珩、丁玲、李济深、李德全、章乃器、洪深、田汉、沈钧儒、茅盾、许广平等等。早年,刘少奇同志曾到哈尔滨指导铁路工人的罢工运动,我便有理由推测少奇同志在这条街上有过短暂的停留。此外,革命先驱瞿秋白也曾在哈尔滨逗留两个月,就是在这座城市,他第一次接触了俄文版的《国际歌》,并把它翻译成中文。从此,《国际歌》唱响全中国,成为激励中国革命者前仆后继、为民族解放而战斗的宝贵精神食粮。活跃在这条街上的还有众多热血青年,比如哈尔滨地下党开办的口琴社,发展到一二百人,其中就有侯小古、姜椿芳、任震英等。据说,口琴社的成员经常在这条街上演奏《义勇军进行曲》《伏尔加船夫曲》《沈阳月》《开路先锋》《快乐的农夫》等曲目。后来,口琴社的12名骨干成员被日本鬼子枪杀在圈儿河。在这条街上展示自己才艺的还有红色艺术家塞克、金剑啸,以及我们称之为“西部歌王”的王洛宾。早年,王洛宾曾经在黑龙江的横道河子火车站工作,他经常乘火车到哈尔滨来,在索菲亚教堂前,在中央大街上,在松花江畔,他和中外乐友们一起演奏俄罗斯歌曲和世界名曲。作家萧红也曾经居住在中央大街辅街之一的商市街(今红霞街)上,她在那里有难忘的经历,写下了许多文章。 中央大街上有浓郁的欧陆艺术风情,这和20世纪上半叶欧洲发生的一系列社会动荡有关。圣彼得堡、莫斯科、基辅、巴黎、柏林、莱比锡、汉堡、米兰、华沙等城市的大批音乐家流亡到哈尔滨,他们在这座城市创建了近三十所音乐学校,培养了大批优秀的中外青少年音乐人才。与此同时,这些外侨音乐家还在哈尔滨组建了交响乐团、歌剧团、合唱团、芭蕾舞团等专业院团,上演了许多经典作品。在这些音乐家中间,有大名鼎鼎的被誉为“神弓”的小提琴演奏家埃尔曼、著名音乐家夏里亚宾、马迭尔老板的儿子——青年钢琴家小开斯普。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位“拯救了俄罗斯音乐”的大师格拉祖诺夫,他在哈尔滨创办了格拉祖诺夫高等音乐学校,除了教授乐器,还开办歌剧班,设置音乐史、音乐理论等专业课程。他经常排练柴可夫斯基、贝多芬、莫扎特的乐曲,去商务俱乐部、铁路俱乐部演出。早在20世纪初,那些流亡在哈尔滨的外国艺术家就曾在哈尔滨上演世界著名剧作《天鹅湖》《黑桃皇后》《卡门》《浮士德》《费加罗的婚礼》《塞维利亚的理发师》等。毋庸置疑,这些演员、演奏家和歌唱家都是中央大街上的常客,他们让这条街显得那样超凡脱俗、卓尔不群。 当然,我们也不会遗忘那些流亡在哈尔滨的普通而贫困的外国侨民。为了生计,他们在这条街上拉手风琴,拉小提琴,吹黑管,一边抒发思乡之苦,一边卖艺以维持生活。他们经常演奏的曲子有《黑龙江的波涛》《瓦夏,好瓦夏》。值得一提的是,有许多来自德国、日本的音乐教师,也在这条街和这条街的辅街上教授中国孩子小提琴、钢琴、萨克斯,培养了一批至今仍活跃在中国乐坛的演奏家。 新中国成立后,新一代哈尔滨籍的文学家、艺术家活跃在文艺界。比如创作话剧《千万不要忘记》的丛深,创作长篇小说《雁飞塞北》的林予,创作电影《冰山上的来客》、话剧《赫哲人的婚礼》的乌·白辛,花腔女高音张权,歌唱家郭颂……他们都是这条街上不可或缺的风景。 前些年,我曾经去贝加尔湖畔那个叫“乌兰乌德”的小城。早年,俄罗斯著名小说家契诃夫曾在那儿的一家小旅馆逗留了两天。后来,当地人就在小城最繁华的地段给他立了一尊塑像。如今,那里已然成为游人必到的打卡地。所以,我有了一个梦想,希望也能在中央大街上为与哈尔滨结缘的文学家、艺术家塑像,让人们更加了解这条大街的前世今生和它令人沉醉的艺术气质。 我选择在一个晚秋的清晨,又一次来到中央大街。这时候中央大街上的人不多,很清静,泛着晨露水色的面包石上,落满了绛红色和鹅黄色的糖槭树叶,像油画一样美,像诗一样迷人,让人陶醉。我缓缓地走在这条街上,无言地倾诉衷肠,两行热泪从我的眼里悄然流下。 我爱这条与我相伴了半个多世纪的梦之路。 来源:光明文艺
2023-12-22
10月10日至13日,由哈尔滨市委宣传部、《文艺报》社、哈尔滨文联主办,《哈尔滨日报》社、哈尔滨文学创作院承办的“名家写名城”作家走进哈尔滨活动在黑龙江哈尔滨举行。梁晓声、蒋巍、刘颋、金仁顺、李浩、付秀莹、刘大先、沈念、王国平等作家、学者走访了中央大街、中华巴洛克、萧红故居、哈尔滨大剧院、哈尔滨新区、深哈产业园、哈尔滨平房科技产业园、伏尔加庄园、太阳岛风景区、哈尔滨冰雪文化博物馆等地,寻访哈尔滨红色文脉,助力“讲好哈尔滨故事、传播哈尔滨声音、展示哈尔滨形象”。 冰城亦暖 王国平 东北有道菜,叫“乱炖”,地道美味。其实,“乱炖”不乱,食材的搭配是很有讲究的,每一种食材在风味上都不冲,没有属于刺头的类型,都能开放怀抱互相接纳。至于色彩,整体偏向沉稳甚至有点闷的时候,玉米的黄和胡萝卜的红,顿时把氛围给点亮了。“乱炖”是家常菜,本来居家过日子就离不开“乱炖”,哈尔滨人干脆把这种融会贯通的功夫视为城市的性格来经营了。 大话不必讲,细处见真章。中央大街中间地带有个房子,门口的招牌是“一楼酒吧,二楼烧烤,客官里边请”。“酒吧”是西洋流行文化的标配,“烧烤”是现今华夏大地上的一个热门,“客官”是旧时店家对宾客的敬称,这好几个层次,都被一个招徕生意的广告牌“一锅端”,一并收纳,顺顺当当,感觉没有什么不妥。 距离中央大街不远处的索菲亚教堂,是哈尔滨的一处城市地标。这个典型的拜占庭式建筑,是远东地区最大的东正教堂。哈尔滨是“音乐之城”,索菲亚教堂这么富有特色和风情,建筑本身就是一首交响乐,都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音乐是流动的建筑”,这个外地游客来哈尔滨的打卡地,现在已由原来的建筑艺术馆改为了索菲亚音乐厅。建筑美和音乐美,在这里合二为一。 索菲亚音乐厅的营业时间一般是上午的八点半到晚上十点,冬季是下午五点结束,属于“超长待机”。早上八点半就能欣赏到现场正式的音乐演出,不知道还有哪个地方有这个雅兴。我们是下午来到音乐厅的,节目是钢琴独奏。一个年轻姑娘,一袭黑色连衣裙,长发披肩,正在钢琴前向人间播撒美妙的音符。坐在椅子上,乐曲在耳边漫步,举头望,穹顶在高处,有旷远空灵之感。人来人往,步履声声,自然还少不了压着嗓子的人声低语。几乎人手一部智能手机的时代,人们有着随手记录的冲动。对于此中喧嚣,姑娘大多时刻是置若罔闻的,“且将心事付瑶琴”,但偶尔也扭头张望一下,可能是出于好奇,也可能是对曲目烂熟于心。这一瞥,有几分可爱,也是烟火生活的一张切片。平常剧场里的音乐演出,音乐家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几乎跟听众没有多少语言和眼神交流,通过音符的传递进行心灵“对话”;平常剧场的音乐演出,也都有一套规范的“温馨提示”或者说是“观演须知”,比如不能随意走动,保持安静,避免不必要的交谈与噪音,禁止使用手机和其他录音录像设备等。索菲亚音乐厅则不同,好像暂时搁置了这些“规矩”,尽力营造出一个开放的空间。这里是哈尔滨的城市“公共客厅”,是一个庄重的地方,也是一个家常的地方,故而来者可庄重,亦可家常。 家常往往指向普遍性。哈尔滨普遍给人的印象是寒冷,所谓“冰城”。第一次到哈尔滨是在隆冬时节,冰天雪地,又是夜晚,看不真切。入住松花江边上的宾馆,早晨起床,拉开窗帘,眼见有吉普车在缓缓往前走。定睛一看,这不是马路啊,汽车是在江上行!可见气温有多低,冰层有多厚!这个冰雪世界也太有味道了。我的老家在鄱阳湖边上,哪里见过冰上跑车的情景。 冰与雪是哈尔滨的特产。十五年前,我到哈尔滨采访过冰雪文化研究者王景富,写过一篇人物报道——《王景富:四季梦醉冰与雪》。老先生当时年届七旬,对冰雪用情很深,用力尤勤。在老伴眼里,老头子这辈子是娶了冰雪,“这个人平时啥话也没得说,蔫的,但一说到冰呀雪呀,眼睛都放光。家里来了客,客人觉得这老头子怎么不大热情。我就告诉他们,你们和他唠冰雪的事,肯定准!”他自己也一五一十“招供”了,“我春为冰雪忙,夏为冰雪忙,秋为冰雪忙,冬天更为冰雪忙——收集冰雪素材不遗余力,整理冰雪资料废寝忘食,研究冰雪问题走火入魔,撰写冰雪文章通宵达旦。”他的本职工作是《哈尔滨日报》的记者,抱着一团火的激情和炽热,投身冰雪文化的研究与阐释,成为冰雪的“账房先生”。这次到哈尔滨,听说老先生已经故去了,可他那份热心的劲头依然让我一暖。 哈尔滨的天,大多时候是冷的;哈尔滨人,一直是暖的。寒气激我怀,热忱盈身心。冰城亦暖,脑海里已经储存了好多个镜头—— 呼兰是萧红的故乡,这里的人就说这里是“萧乡”,还编发文学内刊《萧乡诗词》,对萧红的敬重献上了一片真心。 哈尔滨大剧院前厅,正在展出哈尔滨学院提供的一组“风雪老道外”图片,拍摄的场景有门洞内的大杂院、破旧的木质外楼梯、低矮的煤棚、公用的自来水龙头……过往岁月的质感,都在黑白影调里得以阐发,浓郁的乡愁如热血奔流。 在深哈产业园区,得知这里要“带土移植”深圳的先进理念和经验。这个提法让人感动,哈尔滨人太想跑得快一点,跑得好一点,爱这座城,打心眼儿希望这座城好。 在太阳岛上,我不小心崴脚了,伤势还有点严重,自然让哈尔滨的朋友一通忙乎。此外,陌生人的用心也让人感动。那天下午,我正在宾馆房间里休养。前台来电话,说大堂门口的灯箱急着要维修,工人从我住的这个房间窗户跳到外边作业最合适,问是否方便。当然可以。一位大叔进门了,脸黑,背着一个工具包,高个子,大手大脚,迈大步子。他看见我右脚戴着护具,枕头垫得老高,一个人在床上躺着,就关心起来,问这是咋的啦,是不是到医院拍片子了,医生是怎么唠的。然后就是一通安慰:在外地遇到这事,糟心。不过呢也不是啥大事,东北老是大雪,崴脚、摔伤,是经常的事,哪个人不在硬冰上摔几个跤?东北人屁股大,都是冰上摔的。医院看这个病也拿手,整个几天就好了,放宽心。热情和幽默,是骨子里的。修完灯箱,他问是不是要买点什么吃的用的,他可以跑一趟,反正活儿完事了。我们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他却慷慨地馈赠自己的热心。 第二天,我伤情不减,只能坐着轮椅前往机场返京。那时哈尔滨正在迎向冰冷的怀抱,老人们像候鸟一样往三亚飞。这趟航班,就有不少行动不便的老人,坐轮椅先飞到北京,再转机前往三亚。轮椅送机的服务人员有限,她们忙得团团转,送了这个航班,下个航班就接上了,没有喘口气的时间。很惭愧,我竟然跑到这里来“抢夺”资源。轮到我要登机了,一位工作人员刚刚完成送机任务,匆匆赶来,仔细核对航班信息和个人信息,以及随身携带的物品,得知都是妥的,就推着轮椅往前赶,路上还与同伴沟通航班动态和行进路线。我看了下时间,感觉尚早,跟她说可以慢些,不用这么着急。她说不行的,您优先登机更方便一点,要是晚了跟其他旅客一起,就有点乱了。她一路小跑,步子密而实,尽管戴着口罩,我还是感觉到了她急促的呼吸正奔向粗重的临界点。如她所愿,踩着时间点我们赶到了登机口。我连声道谢,她应了一声就匆匆转身而去,想必有新的任务已经下达了。有那么一个瞬间,偶然看见了她卡牌上的名字——许培文。 点滴温热,汇聚暖流,情拥冰城。 来源:文艺报 部分图片来源:黄金鼎 衣凤聪 张美晨
2023-12-17
10月10日至13日,由哈尔滨市委宣传部、《文艺报》社、哈尔滨文联主办,《哈尔滨日报》社、哈尔滨文学创作院承办的“名家写名城”作家走进哈尔滨活动在黑龙江哈尔滨举行。梁晓声、蒋巍、刘颋、金仁顺、李浩、付秀莹、刘大先、沈念、王国平等作家、学者走访了中央大街、中华巴洛克、萧红故居、哈尔滨大剧院、哈尔滨新区、深哈产业园、哈尔滨平房科技产业园、伏尔加庄园、太阳岛风景区、哈尔滨冰雪文化博物馆等地,寻访哈尔滨红色文脉,助力“讲好哈尔滨故事、传播哈尔滨声音、展示哈尔滨形象”。 苍茫与生动 刘大先 飞机即将从太平机场降落,从舷窗望下去,只见辽阔大地,无尽苍茫,玉带般的河流交错在微黄的平畴之上,哈尔滨的寥廓江天已隐然在望。 面对东北大地,我贫瘠的词汇库中立刻跃出两个字:苍茫。那是一片大地的海,波澜不惊,沉稳而寂静,与南方高丘茂陵、西部戈壁群山不同,其中孕育着含蓄的生机与广远的力量。东北大地上当然也满是谷物,但是我只能用“苍茫”,因为它一览无余,没有丘壑,坦坦荡荡地裸露出其丰饶的内心。 十年前,我到过哈尔滨,在中央大街走过,吃了马迭尔雪糕,也观瞻了久负盛名的索菲亚大教堂,当时只觉得精致而小巧。我和朋友还乘坐一种九块钱车票的绿皮火车到阿城的金上京历史博物馆去逛了逛。那是八月的仲夏,玉米正在成熟。我们坐在路边高大的榆树下吹着风,看着漫无际涯的绿原,心中荡起甜蜜的惆怅,仿佛将同那草木田园融为一体。 如今再来,饱含沧桑的绿皮火车已经没有了。中央大街似乎并没有太多变化,索菲亚教堂倒是比我记忆中要更为绚丽。只有再次登临同一块土地,才能撇去印象的浮沫,逐渐窥见浪花下的静流,尽管仍然未必能够真正深入,但总归会愈加接近它真切的质地。对于东北,对于黑龙江,对于哈尔滨这样特别的城市,尤为如此。 逗留在哈尔滨的短暂时日里,就住于历史悠久的马迭尔宾馆,紧邻中央大街,我在一天中的不同时段将中央大街重新走了几遍。清晨寂静无人,整个大街显得宽阔了许多,经过一夜的休憩,高大梣树和悬铃木好整以暇,默默地守护在道旁,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气息,两边的灰色建筑装饰有红色的穹顶和鲜绿的门楣。经过松浦洋行的十字路口,看到一大群或黑或白的鸽子,在地上等待着人们的投喂。走到松花江边的防洪塔纪念碑,正赶上朝日初升,江水碧黛,天空蔚蓝,水天之间的太阳岛形成一条苍翠的线条,让人心神舒爽。 正午时分的阳光下,心叶椴的叶子透出银杏黄,记忆的河流翻起浪花,想起十年前去过的露西亚西餐厅。信步寻觅,在一簇紫丁香环绕的路边看到了恍如昔日的它。这里还是俄侨纪念馆,室内的墙上挂满了老照片,讲述伴随着1896年中东铁路开始兴建而迁徙过来的俄罗斯人的历史。这个餐厅不大,四周的沙发、钢琴等物品占据了不少空间,桌椅摆得都比较紧凑,反而有一种家庭式的氛围。我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当年一起吃饭的朋友,他说,没有什么变化啊。 十年对于一百多年的历史而言确实不算长,在这个以记忆为主题的餐厅里,时间被刻意地凝固在照片、老物件之上,凸显出一种日常生活的绵延和恒久。 但是,在那种看似恒远的不变里,一切都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就像这条路上的各种古老建筑,在20世纪的跌宕起伏中不断变换着自己的角色与身份,松浦洋行曾经一度做过书店,秋林洋行变成江沿小学,华俄道胜银行转成了黑龙江省文史研究院……周边无数新建的社区和商业综合体则愈加凸显出哈尔滨的日新月异。中央大街作为历史遗迹今日已经成了一种怀旧的景观,藏匿在更为恢宏的建筑丛林之中——这座城市同样有着一颗生动之心。 诚然,悠久的历史积淀、多元的文化分子是它的底蕴所在,但任何一座城市都不是其他地方的仿制品,其活力一定立基于自身所具备的素质和“变”与“不变”的辩证法之中。本身的底色赋予了它稳固的根基,让它不至于在变迁中失去自我;而因应时代与语境所作出的变革,更让它具有了生生不息的活力。 活力的关键在于人。无论什么样的地理与空间,总是会被它的居民改造为一个人化的自然。如同太阳岛上俄罗斯风情小镇上一幢一幢造型各异、别具特色的小屋一样,那些从西方来的移民,带来迥异于本土的建筑、食物、语言与习俗,为这个哈尔滨的江北小岛烙上了些许异域风情,而异域风情最终在世易时移中转化为本土的特色之一。 回想一千年前,这里是女真人的土地;三百年前,是戍边军人和流放犯人的处所;一百年前,是东北亚各方势力争夺的要塞;六十年前,作为新中国最早的重工业基地之一,被称为“共和国的长子”;三十年前,它面临艰难而痛苦的转型;晚近十年来,则以一种产业创新的姿态重新开启新的航程。 是的,“俄罗斯风情”也好,“音乐之城”也好,“非物质文化遗产”也好,“艺术点亮城市”也好,终究需要有产业作为支撑。在江北的深哈产业园参观,这种念头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2018年,哈尔滨松北区与深圳龙岗区合作兴建了松北(深圳龙岗)产业园;2019年,中国(黑龙江)自由贸易试验区获得国家批复,哈尔滨片区挂牌,两地又联手成立了深哈产业园投资开发有限公司。园区入驻了华为鲲鹏创新中心、思灵机器人、奇安信科技、哈工大人工智能研究院等各种高新企业与单位,大湾区与东北边区的合作为哈尔滨这座城市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我在园区的展板上看到宏观的规划:数字经济、生物经济、冰雪经济、创意设计4个发展新引擎,航空航天、电子信息制造、新材料、高端装备、智能农机5个战略性新兴产业,能源、化工、食品、医药、汽车、轻工6个传统优势产业,信息服务、现代金融、现代物流、服务性制造、旅游康养、养老托育、文化娱乐7个服务业。这些系统的规划构成了完整而全面的哈尔滨未来——生态与产业的叠合、传统与现代的结合、科技与人文的融合。 正是力控电力操作机器人、智能心电衣、农业植保无人机、核主泵等创新产品,为哈尔滨大剧院这样如梦如幻的存在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兼具艺术审美、科技含量与实用功能,滑动的曲线与光洁的造型和苍茫大地融为一体,成为与中央大街那些欧式建筑截然不同而又丝毫不违和的新地标。“壮志飞鹏同风起,凌云鸿鹄扶摇上”,正是这座老工业城市焕发出的璀璨生机。 这个曾经在满语中被称为“晒渔网的场地”的“哈拉滨”,经过几个世纪的蜕变,成为时尚的“哈尔滨”,无数人为此付出了血水、泪水和汗水,我也能从中体会到建设者的深情、恩情与激情。 车子行驶在路上,秋日的暖阳和煦而不灼人,路边的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晴空高远,一派清爽开阔的气象。经此一行,我想,再用“苍茫”指称东北,无疑不够准确。哈尔滨也有山——香炉山、帽儿山和铧子山,并不是一览无余的所在,“苍茫”只是一种总体的印象,多少是不够的。苍茫中的生动,才构成了完整的哈尔滨。 来源:文艺报 部分图片来源:张美晨 石佳宁
2023-12-16
10月10日至13日,由哈尔滨市委宣传部、《文艺报》社、哈尔滨文联主办,《哈尔滨日报》社、哈尔滨文学创作院承办的“名家写名城”作家走进哈尔滨活动在黑龙江哈尔滨举行。梁晓声、蒋巍、刘颋、金仁顺、李浩、付秀莹、刘大先、沈念、王国平等作家、学者走访了中央大街、中华巴洛克、萧红故居、哈尔滨大剧院、哈尔滨新区、深哈产业园、哈尔滨平房科技产业园、伏尔加庄园、太阳岛风景区、哈尔滨冰雪文化博物馆等地,寻访哈尔滨红色文脉,助力“讲好哈尔滨故事、传播哈尔滨声音、展示哈尔滨形象”。 哈尔滨的深秋 付秀莹 这是我第一次到哈尔滨。 最初知道这座城市,是从广播剧《夜幕下的哈尔滨》开始的。王刚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飞越千山万水,飞到我们的村庄,飞进我的耳朵里,飞进我的心里,为一个乡下孩子打开想象世界和远方的一扇窗子。那时候我几岁?时光流徙,多少激荡人心的故事都渐渐变得模糊了,只有“哈尔滨”这个名字,带着童年记忆的深深烙印,令人觉得愈发亲切有味。 刚过了仲秋时节,北京还是秋风乍起,哈尔滨却已然是深秋景象了。阳光明亮,金沙一般铺满整座城市。天空显得格外高远,没有云彩,空气几乎是半透明的,经了秋阳的照耀,有一种琥珀般的温润迷人。树木的色彩变得斑斓丰富,深绿夹杂着金红、深棕、金黄、浅金,错金杂彩,是浓郁至极的晚秋意味。秋风满街,叫人心头涌起许多难言的情绪,也不是惆怅,也不是喜悦,或许是一种对岁月的感喟吧,抑或是对人生际遇的伤怀?童年时代的憧憬和期待,竟然在此时成为真切的现实。夜幕下的哈尔滨,秋阳中的哈尔滨。童年光阴的混沌懵懂,人到中年的复杂况味。恍兮惚兮,如在梦中。 下榻的地方是位于中央大街的马迭尔宾馆。在哈尔滨,谁不知道马迭尔宾馆呢。这座历经了百年沧桑的老建筑风采依旧,以它典雅富丽的迷人风姿,热情迎接着八方来客。多少烟云风雨,都被它轻轻挥去;多少世事如烟,都被它默默收藏。走在中央大街上,踏着光影斑驳的面包石,热烈的异域情调扑面而来,文艺复兴、折中主义、巴洛克……错落有致的欧式建筑,令人仿佛置身异国街头。历史与现实,传统与现代,时间与空间,西方与东方……这条被誉为“亚洲第一街”的著名大街,轻轻诉说着说不尽的传奇。 深秋的暖阳斜照下来,光影淡淡,静谧而安详。一边是热气腾腾的烟火人间,一边是庄严肃穆的索菲亚教堂;一面是红尘纷扰的世俗生活,一面是凌空飞翔的精神世界——这或许就是哈尔滨的气度吧。坐在索菲亚教堂里,静静地听一首钢琴曲,不啻是一种极大的享受。琴声悠扬,在偌大的教堂里回响。灯光闪烁,同外面的阳光交相辉映。时光仿佛在这里静止了,人世间所有的奥秘都向我们悄悄敞开。如果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那么这婉转的琴声流淌,恰好同华美的教堂呼应,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去往萧红故居的路上,见窗外秋色愈浓,忽听当地主人说,看,那就是呼兰河。只见一条河流潺潺,在阳光下闪烁着静静的波光。这样一条看似平凡的河流,经过女作家的文字,缓缓流进中国现代文学史,流进一代又一代读者心中。热爱文学的人,谁不知道《呼兰河传》,不知道被称为上世纪30年代“文学洛神”的萧红呢。走进萧红故居的时候,我们不禁放轻了脚步。是怕惊动院子里的旧时光吗,抑或是怕打扰作家尘封已久的故园记忆?萧红家的后花园,是作家童年时代的“百草园”。在《呼兰河传》里,萧红曾经往祖父的草帽上插花,把谷子当成了狗尾巴草锄掉,趴到大酱缸帽子底下睡着了——这些经典片段勾起多少读者的童年往事,引发多少人的故园情思呀。那园中的小黄瓜、大倭瓜、蝴蝶、蚂蚱和蜻蜓,色彩缤纷,经由作家越轨的笔致,飞进了多少人追忆似水年华的绚丽梦境之中。还有那口水井,萧红第一次见到小团圆媳妇就是在这水井旁。“他摇着井绳哗啦啦的响,日里是听不见的,可是在清晨,就听得分外的清明。”有一次,一只小猪掉井里了,祖父就用铁钩把它捞上来,裹上黄泥烧烤。萧红高兴极了,感叹原来人间还有如此美味。想来,在她短暂的一生中,早在天真无忧的童年,她或许就已经品尝了世间最鲜美的滋味,那大约也是她生命里最好的时光罢。是不是正源于祖父慈爱的滋养,她才能从容咽下成年后苦涩的命运的烈酒?在生命尽头,萧红如此写下:“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当然是不甘的。她离世时年仅31岁,正是风华正茂。空有满腹才华一身热血,奈何!在茅盾眼中,萧红是寂寞的。一生追求爱与自由,而知音难觅。人生的苦难是找不到知己,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萧红确是寂寞的。阳光铺洒在园子里,花木繁茂,气象不减。只有葡萄藤夹杂着红色金色,渲染了点点秋意。这草木葱茏的园子,这安静流淌的呼兰河,恐怕并不知道,昔年决意出走远方的女子,行遍世间所有的道路,走到世界遥远的尽头,又以这样的方式,永远地回到令她又爱又恨的故园。 沿着松花江畔漫步,在友谊码头看夕阳,到太阳岛欣赏大自然之美,在哈尔滨音乐厅看剧,在伏尔加庄园领略俄罗斯风情……大列巴、红肠、格瓦斯……这闻名遐迩的带着强烈地域色彩的名片,几乎成为哈尔滨的经典标识,成为人们认识哈尔滨、理解哈尔滨的秘密通道。当我们吃着马迭尔雪糕漫步在哈尔滨街头的时候,当我们在早市看着烟火沸腾的日常小景的时候,当我们在防洪纪念塔下追慕哈尔滨人民英雄和浪漫情怀的时候,当我们在深秋的哈尔滨遥想初夏的丁香花和寒冬的冰雪世界的时候,我们或许就有可能触摸到一座城市的隐秘心事,品读出一座城市的文化品格,阐释出一座城市的精神气质。 当然,在哈尔滨,我还收获了更多。譬如说,温暖,情谊,爱。是的。当朋友们为我齐声唱起生日歌的时候,烛光摇曳,祝福绵长。在深秋的哈尔滨,这意外的惊喜,这份值得珍重和珍藏的暖意,使得哈尔滨之行成为我人生中温柔而湿润的段落,与童年记忆里的哈尔滨想象神奇地重叠。 难忘哈尔滨的深秋。 来源:文艺报 部分图片来源:夏竹吟 张秦 大美
2023-12-15
12月15日,市文联与8家群团组织举办“文学的魅力之短篇小说创作谈”文学大讲堂专题辅导讲座,特邀请新东北文学方阵中“90后”知名作家杨知寒主讲。 杨知寒,现为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39届高研班学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作品见于《人民文学》《当代》《花城》等,获人民文学新人奖、华语青年作家奖、宝珀理想国文学奖、“《钟山》之星”文学奖年度青年作家奖、萧红青年文学奖、黑龙江文艺大奖、丁玲文学奖、《民族文学》年度短篇奖、《当代》年度青年作家奖等。出版小说集《一团坚冰》《黄昏后》。 讲座以几篇精典短篇小说为例,讲述了她的短篇小说创作观。从美国小说家理查德耶茨短篇小说集《十一种孤独》中的一篇《南瓜灯博士》入手,详细为大家解读了作者细节描写的精妙、传神,引领听众体会作者对细节准确的理解。她认为小说创作者出众的细节描写,永远应该细而准确,缺乏了任何一个标尺,都会流于平庸。之后又以国内大家耳熟能详的经典名篇老舍的《断魂枪》为例,与大家聊起短篇小说的语言,谈到了对这篇描写中许多动词着迷,她把动词比喻为语言里的骨头,骨头冒出来了,位置接对了,血肉可以依附生长,调动一段话——这一整个的生命体,跟着行动起来。她认为在短篇小说里,语言的简洁生动并非必不可少,但语言的简洁生动一定能助力短篇这一文体,突破藩篱,语之将尽,厚意无穷,从而为自己争取来更大的天地,也为读者,谋得最多的阅读自由。最后,以美国著名短篇小说家罗恩拉什的小说为例,把讲座从细节的关注,到语言的讲解,引向小说的方向,即小说的统属——短篇小说的匠心。她认为,在短篇这样的有限容量中,句子和情节的不设计不剪裁,才是不应该做到的。细节如何才能动人,因为准确,准确如何才能达成,关于设计;语言如何才能劲道,因为炼字,炼字如何才能炼成,也关于设计。短篇小说由设计始,至设计终,通篇都在谋篇,落点都在匠心。 讲座的最后,杨知寒与听众进行互动,就如何更好地进行短篇小说创作,以及如何欣赏短篇小说进行了深入交流。 她将自己在创作短篇小说中的独到见解分享给大家,让大家更喜爱短篇小说,更有阅读短篇小说的热情。群团机关党员干部在繁忙的政务工作之余,参加这样的文学讲座,对于自身文化修养的提升、对文学作品的鉴赏大有裨益。 供稿:市文联机关党务 编辑:石佳宁 技术支持:张美晨
2023-12-15
10月10日至13日,由哈尔滨市委宣传部、《文艺报》社、哈尔滨文联主办,《哈尔滨日报》社、哈尔滨文学创作院承办的“名家写名城”作家走进哈尔滨活动在黑龙江哈尔滨举行。梁晓声、蒋巍、刘颋、金仁顺、李浩、付秀莹、刘大先、沈念、王国平等作家、学者走访了中央大街、中华巴洛克、萧红故居、哈尔滨大剧院、哈尔滨新区、深哈产业园、哈尔滨平房科技产业园、伏尔加庄园、太阳岛风景区、哈尔滨冰雪文化博物馆等地,寻访哈尔滨红色文脉,助力“讲好哈尔滨故事、传播哈尔滨声音、展示哈尔滨形象”。 去哈尔滨,看看萧红 金仁顺 哈尔滨去过好几次,但没去过萧红的老家。东北农村的景象差不太多,萧红的老家大概率会像我看到的其他老房子一样,三间房,两边住人,中间厨房,前后各开一个门,前院有仓房,后院有菜地。但去和没去过之间,横亘着想象和现实的距离,这就山高水远了。 萧红故居和想象中的格局一致。但功用从民居变成景点,从过日子的柴米油盐变成外人的探头探脑、品头论足,里里外外有多少真假,就不用太计较了。同乡的人不会想到,自己住的村庄有朝一日会变成大城市的一个区,他们更不会想到,老张家那个眉目模糊的女孩子,长大成了作家,还是个进了文学史的作家。 张秀环自己也没想到。幼年丧母,注定她的命是苦的。小女孩跟着爷爷识字,读了点书,有爷爷唠嗑儿,有菜园子捉蝴蝶,有邻里街坊的闲事听听,那已经是她一生中最安宁的时间。尽管她已经知道,自己身体里潜伏着巨大的躁动和不安。随着她的长大,随着爷爷的去世,躁动不安在飞速成长,变成巨人变成怪物,她又恐惧又欣喜,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儿什么。抗婚,读书,不过是理由,她的离家出走是注定的。 家庭再不好,总归有世俗的盔甲加持,懵懂的小姑娘跑到外面的世界,只能用自己的肉身喂养世间恶魔。那时候她还不认识鲁迅,更不会知道鲁迅有一句话:娜拉出走以后,“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张秀环有过好几个男人,他们都帮了她,也都伤害了她。从很早开始,她的命划分成很多小份儿,一直被贱卖,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失去了,世间几人知道张秀环?她变成了萧红。 萧红,一面是萧瑟凄凉的命运,一面是蓬勃涌动的理想。这个名字是个屋顶,张秀环在下面一字一句地垒起了自己的堡垒,只有这些一字一句是别人拿不走的,只有这些一字一句,证明着她来过、活过。她的成长和成熟,是用病痛和死亡换取的,她尝到的甜美,由死神亲自端到她面前。觉醒和领悟来得太迟了。她写了一条河,把村庄里的人物、牲畜、闲事、是非,统统装了进去,这是她要带走的河,这条河里装满了人世间。萧红在外面的世界兜兜转转了十几年,男人来来去去,苦难绝望如影随形,她一天也没真正开怀过。《呼兰河传》是她用文字写的彩练,或者床单。《红楼梦》真的不过是场梦,你们爱写不写,谁爱写谁写;我要踏上我的河,回老家了。家门“吱呀”一声打开,爷爷永远只叫她的乳名—— “是荣华回来了吗?” 来源:文艺报 部分图片来源:王星星
2023-12-14
而我还在这里 安海茵 机缘巧合下读到一个人的散文集,喜欢她文字的松弛感和生活理念中的若干莽劲儿,在微信上散散漫漫聊着,有相见恨晚之意。她说,这种文字中的遇见真好啊!我说是的,编辑这个职业做得久了,文字中的遇见甚至多于生活中的遇见。她问我:那这些遇见——的后来呢? 后来吗? 后来,自然是走着走着,就散了啊。 有些人放弃了文字,去往其他的路径观望风景。十几年前结识的A,喜欢上了国画,不再写诗。若干年前痴迷写诗的B,近期迷上了摄影。还有喜欢自驾游的,或改写小说的。总之,彼之生活中不再有诗,自然与我也没有再遇见的机缘。 有些人在诗的路径上走得又快又远,那自然很好。而我,还局囿在“编辑”这个角色的扮演中,我还需要留在这里。 我妈妈是中学的语文老师,干了一辈子班主任,带出来的学生有那么多。每送走一届学生,她都要说一遍:往前走吧!越远越好……不用记得我。 愚笨如我,被“海茵老师海茵老师”这般喊着,也这么些年了。有位主编姐姐,悄悄告诉我去留意某位诗人的简介。他在之前的简介里,写着在某刊某刊某刊发表过诗作,后来简介删去了若干刊物的名字,改成只在某刊发表过诗作了。我只是笑,说,很好。主编姐姐也笑,说,我们不需要被记得。 是这样。编辑并不需要被记得。 一位诗友说:海茵姐,你做了多年的编辑了,你来评评理,某某某说我当年写的诗她还给我改过;我的诗还用得着她改,才能发表的吗?!我老老实实答:要的。你的诗连我都给你改过,哈哈,编辑就是干这个的。 只是,编辑也不需要被感谢。 只是,最初入了这行的我,在写作上,也有不伪装的骄傲,想,走遍这文字的万水千山。 而一旦入了编辑这行,我的万水千山就渐被磨损,每日价打磨的,是他人的万水千山。 这个觉悟,咱有。 这些都没什么。 可我也有芥蒂难解的时候啊。每年每年,大概都有几次被气哭的时候吧!这些写诗的人啊!但我其实根本记不住那些气哭我的人……我记得的,是有人拍着我的肩,说,别哭,别哭。 我和许多人说过,我的记性是那么的糟糕。也因此由衷庆幸,这些文字中的遇见;说是职业的缘故,说是性情的原因,我,还是情愿陪你走一段,无论这一段有多久。 你的诗会越写越好。你会出书,出很多的书;得奖,得很多的奖。我远远看着,就很开心。 你也不必讶异,说哎呀,海茵老师,为什么你还在碎碎念这些投稿注意事项,还在告诉那些初学者其实诗也可以不尾字押韵的? 当然还是要说这些。因为这就是我的职业啊。二十年前初写诗的你,自然早已经超越了初学阶段,但在我的工作中,初学者永远都是基数最多的人。 该怎么形容这些呢?在这座城市里,可能只有我在做这件事情的吧!没有引领者和追随者,也没有同行者。 我是你路途中的一片竹林,或者一汪清喜的水泽。我只能为你奉上暂短的荫凉与杯水。再多的,我也没有了。 那么你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而我,没关系啊。 我选择还留在这里。
2023-12-05
10月10日至13日,由哈尔滨市委宣传部、《文艺报》社、哈尔滨文联主办,《哈尔滨日报》社、哈尔滨文学创作院承办的“名家写名城”作家走进哈尔滨活动在黑龙江哈尔滨举行。梁晓声、蒋巍、刘颋、金仁顺、李浩、付秀莹、刘大先、沈念、王国平等作家、学者走访了中央大街、中华巴洛克、萧红故居、哈尔滨大剧院、哈尔滨新区、深哈产业园、哈尔滨平房科技产业园、伏尔加庄园、太阳岛风景区、哈尔滨冰雪文化博物馆等地,寻访哈尔滨红色文脉,助力“讲好哈尔滨故事、传播哈尔滨声音、展示哈尔滨形象”。 哈尔滨的“各美”与“共美” 李 浩 《塔木德》曾提到,世界若有十分美,那九分在耶路撒冷。我愿意将这个表述略做些转换,用来描述我心目中的哈尔滨:东北若有十分美,那七分应在哈尔滨。 哈尔滨,有所有北方城市共有的美,尤其是秋天,树树皆秋色的时候——雄浑,壮丽,大气,色彩斑斓。哈尔滨,也有多数北方城市所没有的美。这个曾被称为“东方小巴黎”“东方莫斯科”的城市据说遗存了五百余座历史建筑,以欧陆风情为主。在哈尔滨的七分美中,具有异域感和历史感的建筑群落可占五分,它妥帖、和谐又有着对比感的色彩构成,体现着多种文化的有益交汇,一种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容纳,以及将异域文化吸收进我们怀中的适度改造。它,大致也造成了哈尔滨文化上的某些独特,譬如城市市民对于油画、西洋乐器和歌剧演出的普遍接受,譬如更有世界眼光和宽容度,譬如更有博采众长的勇气和信心……关于哈尔滨这座城和这座城的品格,我想那些曾生活在哈尔滨的朋友们比我更清楚,说得更好也更深邃——我愿意绕过自己所短,从小小的侧面入手,专注地谈论它的一个局部:从这里,我想也可看到属于哈尔滨的某些独特品质,从一斑之中窥见全豹。 我要说的这个局部,名字叫“伏尔加庄园”。 它并不是我前面提及的五百余座历史遗存中的任何一座,而是一个本世纪初修建的新建筑群落。“伏尔加庄园复制还原了一百多年前哈尔滨俄式经典建筑,可谓俄式建筑大观园,亦可称之为历史建筑博物馆……”同行的作家唐飚先生的这段文字清晰地告知我们,这里的新建其实有着“古老的出处”,这里的“异域风情”其实是哈尔滨曾经的旧有,而不是突然心血来潮的移植。同时,它有意集中的是俄式经典建筑,突出着俄罗斯文化的影响,它取的是美、经典和应当保留下来的那些。对于文化和文明,我一直有一个强烈的“拿来”的观念,凡是好的、有效的、能够裨益我们的,能使我们获得提升的,我都愿意拿来,让它成为我们的一部分。只有这样,我们的前行才会成为真正的可能。 秋日中的伏尔加庄园,像是一场连绵的、诗意的梦境,像是行进于童话的王国。这里的美耐得住咀嚼,漂亮而壮美的城堡建筑与曲蜿的流水、五彩纷呈的层树构成一幅幅油画的样子,像列宾或者莫奈的油画。列宾和莫奈当然不是同一种风格,我的意思是,它可以用列宾一类的逼真的写实风格来完成,这样的方式能够体现和表达伏尔加庄园的美和诗意;而使用莫奈那样的印象派风格,忽略细微和局部,夸张地使用色彩,则让它的那种炫丽和多重凸显于画布上——这样的方式同样能体现和表达伏尔加庄园的美和诗意。多重色彩的城堡式建筑与哈尔滨同样多重色彩的秋天相得益彰,有着“各美”和“共美”。 我觉得,秋日中的伏尔加庄园是一个恋爱的好去处,它安静、平和、梦幻,同时也怀有热烈;它还是拍摄婚纱照的好去处,那里不仅景色宜人,更重要的是它所营造出的梦幻般的意境让人感觉自己进入的是一段美妙、有诗意、有品质和有庄严感的新生活。秋日中的伏尔加庄园也是一个携家带口、周末散心的好去处,它适合老人和孩子——徜徉于色彩和美景之间,每一步的行走都足以让人心旷,那种弥漫于呼吸中的美一定能让人感觉清爽神怡,物我两忘。 流连于外在的美,伏尔加庄园的城堡出处,更不能被忽略。唐飚先生和“庄园主”黄祖祥先生补充着解说人员的介绍,我们也就兴致勃勃地聆听着:伏尔加庄园的大门的古城堡,精选于被称为“贝加尔湖明珠”的伊尔库茨克,这座城市是俄罗斯远东地区木质建筑的典范;巴普甫洛夫城堡是俄罗斯古老的城堡之一,在不同历史时期曾承载不同的使命和义务,现在,它被移植到伏尔加庄园之后,令人意外同时也水到渠成地成了举办婚礼的“最佳场地”,疫情之后的预订可谓是络绎不绝。 在伏尔加庄园,最让我心动的是一座取消了宗教功能的圣·尼古拉教堂,它是哈尔滨旧有古建的一比一复制。原圣·尼古拉教堂原建成于20世纪哈尔滨开埠之后,不止一个人说,这座圣·尼古拉教堂在老哈尔滨人心里有着无法抹去的记忆,诸多名人留在旧影像中的合影更是让人百般感吁。它原坐落在哈尔滨城市经纬交汇点上,从建筑意义上曾是哈尔滨的标志性象征,而采用木构架的方式也足够独特新颖,是当时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两座木质教堂之一。 为了完成对它的“复原”,黄祖祥先生无数次往返哈尔滨与俄罗斯几座名城,专门从俄罗斯国家功勋建筑师柯拉金处购买了当年的原设计图纸,并不惜重金邀请建筑师本人来哈尔滨指导复制工程……“我是学机械车床的,在木料拼接上,我用了点儿车床工艺,使它更牢固,更密实,更不容易透进风来。这几乎是唯一的改变,要不是学建筑的,可能谁也看不出来。”在黄祖祥先生身上,我们也可看到哈尔滨文化兼容性的某些折射:他来自上海,已在哈尔滨生活了六十多年,说着一口东北话,其性格也已经完全东北化,而这座伏尔加庄园里突出的则是俄罗斯元素…… 在庄园的跑马场附近,黄祖祥先生还兴致勃勃地向我们介绍了他为这座庄园做的一个设计性添加:一匹高大的、由钢铁组建起来的红色的马——不,不是马,不能看作是马,而应当是一只独角兽。它有实用功能,是孩子们乐意上上下下的滑梯;它有艺术功能,被设计成了独角兽的样子;它有西方元素,同时又具有东方色彩的中国红……交融,取其精华,美美与共——也许正是哈尔滨这座城市所具备的和将继续拥有的。 来源:文艺报
2023-12-01
2023-11-30